mid-middle grade

Farrier/Collins，Tommy/Gibson/Alex友情向

1

“晚饭见。”

指挥台八个小时前发出的告别讯息成就了今日的最大讽刺。Collins把腿塞进仪表盘下狭小的空间里，在膝盖撞上一个尖锐凸起的同时，感受到了自己胃部传来的强烈抗议。

Farrier趴在椅背上，弓着腰在后舱整理器械。Collins扭头看他，刚要开口，一包压缩饼干就被反手递到了面前。

“饿吗？”Farrier用了一个问号，但每一个指节都带着坚信不疑。

“还行。”Collins回答。

Farrier合上金属箱盖，转身的时候，手肘敲上了备用发电机。Collins连忙把自己往相反方向挤，想要腾出多一些空间，以减少没有意义的肢体接触。Farrier关上了电筒，左手在他肩膀上借了借力，把自己勉强塞进了驾驶座里。

“你可以把脚踩在灭火筒上。”他往下看了一眼，“会比较舒服。”

“靴子太难脱了。”Collins没有同意。他手上黏着机油，在衣服上蹭了好几下，也没能把饼干袋撕开。Farrier看了看自己的手，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把小刀。

“不用脱。”他说，“直接踩上去。”

Collins摇了摇头，把第一块饼干让给了战友，脑袋里想的是自己脚上正套着的、姐姐的小女儿亲自挑选的、左右脚款式不一的红底黄花袜子：“也没那么挤。”

Farrier没有反驳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——这是理所当然的，毕竟他从不热衷于通常意义上的“说话”，更何况他们此刻窝在战斗机狭小的前舱里，失去一切通讯能力，并为了降低能耗关闭了所有的照明。可Farrier也不需要说话。恒星在千万光年之外，险些夺去他们性命的超新星爆炸始终在断断续续地为他们提供光源。挡风玻璃上一次又一次映出的，是Farrier写满长篇大论的双眼。

他们静默了一会儿，以一种本应是习以为常到毫无尴尬的方式。可今天确实有些不一样。可能是因为咀嚼的声音难以忽略，可能是因为手臂贴着手臂的亲密距离让无线通话系统形同虚设，也可能是肢体的蜷缩着实是非人折磨。Collins以一种局促不安的小心翼翼挪了挪腿，抬起了眼皮，间接从影子里摸索Farrier的动态。

“别逞强了。”Farrier说。

Collins选择了多此一举地转移话题：“队长应该在吃晚饭了吧？”

“你觉得他会因为担心我俩而吃不下饭吗？”

“他明早还得飞两趟，就算是用塞的，他也会把自己撑饱。”

Farrier笑了笑，两个人用干如稻草的饼干模拟了碰杯的动作。

Collins在剧烈的强光和震动中惊醒。

他飞速看了Farrier一眼。Farrier已经启动了发动机，两只手分别放上了仪表盘和操纵杆，眉头也皱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。Collins贴着机舱给他出让最大空间，用肉眼观察停在前方空地上的属于他自己的战机。一侧机翼的损失打散了机身抵御粒子流冲击的能力，它危险地转动了一个角度，让自己的主人不得不心疼万分地直视石块和扬沙飞入引擎。所幸各项危险因素都在迅速缓和，他们不需要起飞逃难或是调头避让。Collins松了一口气，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：“抱歉。”

Farrier摇头：“这是我的飞机。”

Collins别过脸，看着自己的蓝眼睛随着光线减弱而逐渐黯淡。震动彻底平息了，Farrier松开操纵杆，开始检查仪表参数。通讯器的蜂鸣声就在此刻响起，他们收到了自五个小时以前“Fortis长机顺利着陆，请汇报你们的方位”后的第一条信息。

Collins读出了声：“已安排救援，请耐心等候。”

Farrier发送了简短的文字回复，两个人瞪着发送进度显示条，直到绿色的“√”出现，才把通讯系统拨回节能状态。浓厚的黑暗又统治了空间，显示制氧机正常工作的指示灯甚至照不出他们修剪干净的指甲。Farrier喝了一口水，指了指Collins的大腿：“你睡着的时候有东西掉出来了。”

Collins这才注意到自己睡觉时盖在身上的外套有一半垂到了地上，而他在单翼迫降后匆匆塞进口袋里的牛皮纸包已经滑了出来。来不及了，他有些绝望地想。

“照片？”Farrier问。

Collins眨了眨眼：“你的机舱里真的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？”

Farrier接过纸包：“墨镜是我自己买的。”

最上面是花园中其乐融融的家庭合影，Farrier显然是从左到右地看了Collins每一位家人的面孔，最后指了指前排举着两只款式不一样的鲜艳袜子的小姑娘：“送给你的？”

Collins面色坦然地撒谎：“她妈妈阻止她了。”

接下来是Fortis小组的合照，他们坐在长机的机翼上，习惯性地保持着座位秩序和飞行阵势的一致。最下面是Collins自己的照片，但图像并不清晰，人像也不完整。Collins在照片中仰着脖子神情紧张，满头金发乱糟糟的，还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。

Farrier把照片转向Collins，发出一个无声的疑问。

Collins顿了顿，似乎想过要扯一个谎：“这是在给你加油。”

“哪一次？”

“你跟C团的青蛙们打架的那一次。”

Farrier晃了晃照片：“他们就用这张照片证明了你不但在现场，并且没有劝阻我的任何意图？没记错的话，你被关了五天禁闭。”

“比你少一半。”Collins咧嘴笑了。

Farrier弯了弯嘴角，低着头把照片合拢收好。又一次强爆在这时产生，飞机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倾斜，又沉重地砸回地面。他们在炫目的白光减弱后睁开双眼，照片散了一地，Farrier这才注意到Collins那张单人照片的背后，写了几个潦草的单词。

“Come on, Farrier! ”

字迹颇深，但笔划收束得十分规整，这样写字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。Farrier抬起头直视Collins，Collins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飘了飘，又不受控制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。

“我一直支持你。”他说。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Farrier回答。